昨晚,我回到家後,很疲累,一邊也想了很多事情,才想到七號那天,有一件事情我漏了提,在當天晚上,我們被驅離到自由廣場後,一群人開始動作:分組,成立醫療組、事務組、媒體組等等,當時,醫療組的一位醫師,他對我們講了這樣的話:「在場的各位大學生,如果十九年前的我們夠努力,今天你們就不用坐在這裡,對不起!同時要感謝你們的努力,日後我的子女可以不用坐在這裡。」
野百合學運的前輩啊,如果沒有你們,或許我們也沒法在這靜坐!
我盡力的抑制住心中巨大的衝動,很想哭,同時,這是支撐著我接著一天半都還去自由廣場的最大動力,因為我預期,接下來有很大的機會見到許多當年野百合學運的學長姐們,果不其然,我見到了,還聽到了很多課堂上聽不到的事情。
八號早上當我到了現場不久,便開始下雨,鋒面來襲,貓狗雨亂打在靜坐的學生身上,但是很快的,從支持的民眾送來的輕便雨衣,再來是棚子,一箱又一箱的物資(水、食物),光是這些事情竟然就這麼耗到了晚上。
這場雨來的很不是時候,也來的很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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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雨來的很不是時候,因為它打亂了所有的事情,學生本就青澀,第一次跑這種活動就遇到如此大的障礙,所以我說這雨真不是時候;這雨來的真是時候,如果運用得當,目的跟訴求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在媒體上搏得版面,甚至可以期待輿論的壓力有機會讓政府高層張開肥胖的眼皮看一下:喔,他們來真的?!
當然,the road not taken,我無法得知那條未走過的路是否會如我所想。這次,錯過了利用這雨的機會,因為熱心的民眾,視我們這群學生如子女,他們投注、投射了他們因現實因素(討生活,不能長久靜坐)而無法實現的願在學生身上,於是他們開始用實質的力量,試圖要讓這個活動長久、試圖要保護這群學生,於是源源不絕的物資、金錢,流入這個運動。
如果是我,這不是我的方法,孫子兵法說「戰不宜久」,我會選擇讓大家穿雨衣在雨中靜坐,拒絕其他物資(除非時間點有到或必要),用苦肉計的方式進行,是的,我很務實也很賊,我懂媒體要的是什麼,如果是我獨斷做決定,我會這麼做,即使代價是大家的健康。好,不提這些,到了下午,棚子已經搭設完畢,但是學生們也離散的很快。
我必須向1106行動聯盟的所有成員致上最高的敬意:小組的形成非常迅速(決策、事務、醫療、媒體等組),還有,每當需要自願者去執行各種不同的任務時,不會有在課堂上分組或舉手發問,等無人的情形,很奇妙對不對?現場的教授們對於這種情形也倍感訝異:「這些...是我們的學生、我們的下一代!」我想,更精準的說,他們訝異的是在講台下居然還倖存著這類學生。
我在搭好的棚子內,見到了幾位清大交大的教授,他們並非都來自人文社科領域,但是他們對於這三點訴求(請見)的正當性與明確性,非常贊同,裡頭有好多個,都是當年三月野百合學運的一員,和他們聊起一些事情,聽他們當年靜坐的情況。
清大電機系的某位教授,當時我們聊到公民教育,發現幾十年前他國中、高中時的公民教育,過了十幾年,到我這七年級生的時候居然還相去無幾,你說好不好玩?交大人社系的教授,當我提及自己心中對於這個活動一直在避免被染色的疑慮時,老師告訴我:「我們在這個運動裡面要超越藍綠,而不是去分辨藍綠、切割藍綠」此番對談猶如醍醐灌頂,在平常,誰來跟你講這種話?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教授們和我這麼近。
這天,還有很多令我感動的場面,當我看到一直不斷出現的各個領域的教授們,甚多都是以前野百合的成員。法律系的教授、社會系的教授、心理系的教授、醫生,他們輪番幫同學打氣,同時從他們的專業角度去解讀那些在網路上被網友們濫解錯讀的觀點、法條,讓我更確定自己從昨天起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正當,無須心虛、不是暴民、更非無謂。
內心持續翻騰洶湧,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學運!隨即我開始意識到這個運動開始進入一種奇怪的轉化。學生的人數漸減,流動性漸漸提高,前者使我開始恐慌,因為我認為,這個學運要成功,必須要在學生間引起滾雪球效應,後者我覺得還好,流動性高並不會對場子有什麼毀滅性的影響。
圍觀的、聞風而至的公民們,漸漸融入學生的場子,比例有越來越高的趨勢,我開始驚慌:「這...是學運吧?」我找了決策小組的同學提出要在還有辦法切割的時候,做一個簡單的機制和處理,不要讓學生和支持活動或看熱鬧的公民混在一起,但是他們摸摸我的頭,沒有下文。與我有同感的不只我一人。
滾雪球的對象應該要是學生,不是嗎?教授們已經有小小滾起來的趨勢,在北部的台大政大教授,來聲援、來幫忙的越來越多,清交兩校的教授也來了令我驚訝的比例,也分別在清交要將活動持續下去。此時我又想起,在1106行動聲明裡頭,並未說此次行動的定位是學運。
關於上面這兩三段,我晚點會在另篇文章做說明。
時間漸晚,現場開始進入要決定出下個階段的作法的時候。我們圍了一圈,最內圈幾乎都是從在行政院前靜坐然後被抬上警備車的同學,然後我很清楚將要開始經歷民主必經的過程:無效率。確立了不變的三訴求,接著是決策小組的成員問題,明明很簡單的討論和投票,但卻讓我足足忍受了一個多小時的鬼打牆,中間我一度忍不住當個壞公民,打斷某個人的一再發言。
這是民主必經的過程,雖然我接受的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但絕大部分人都很有風度的hold住這一切。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歡這種形式的民主,而且內心有著極端的不安與惶恐,一時之間我說不出為什麼,但我隱約知道一點,而且我預期,這個活動有很大的可能,走向我最厭惡的形式。
而這一切似乎隨著一個個的來不及或不及時的決策、未切割或切割錯誤,走向一個更加難以掌控的局面。「明明可以避免的,為什麼就還是發生了?」我悶悶地想著,和咪咪走向捷運站,搭上接近最後一班的捷運。
回到家,媽媽說:「你又去中正廟啦?」我低著頭,失了魂似的梳洗、上床。
待續...應該還會有個好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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