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22日 星期四

加工出口與勞動價值

  從課本裡,為了考試,我們熟讀了那一段片面的台灣經濟發展史:加工出口、廉價勞動力、經濟成長起飛blablabla,但在這個年代的我們,根本就不能真正體驗過那個加工出口的年代。

  因緣際會之下,有了個機會去工廠體驗生產線上的加工出口,於是我去了兩天工廠的生產線上,做燈具的加工,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其實並不對工資抱很大的期待,只是想去體會台灣早期勞動帶來的價值,那個讓世界嘖嘖稱奇的台灣奇蹟。

  一將功成萬骨枯,奇蹟背後是血淚堆砌成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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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組裝燈具的工廠,接單,然後將原料和半成品組裝成形、裝箱,出貨,比較特別的是工廠裡面有機器是可以自己生產部分半成品。我一共去兩天,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中間有一個小時的吃飯休息時間,供餐但不計薪。

  因為這兩三天都是臨時工,普遍都是大專院校的學生,也有少部分是高中職。照著領班的命令,其實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就只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把貨趕完,有兩天是有外籍勞工一同在生產線上,但是最忙的第三天,都只有臨時找去的工讀生,三天出的貨都不一樣。

  時薪九十五,中午放飯時間不計,餐點非由薪資裡扣除。整體而言,負擔是蠻重的,不管男女都會輪到粗活、危險性較高的組裝(需要用到工具,很容易有切割傷,我跟另個朋友中間就因為太累,手都割出好幾個口子)。

  我想從幾個面向來描述所見,第一是勞動的價值,如果台灣早期的經濟繁榮是靠加工出口來成就,背後必然有彈性無窮大的勞動供給,如同Lewis的經濟發展模型所顯示(這是三十年前開發中國家的顯學)。而這種勞動累積的價值,最後都是落入資本家的口袋。

  馬克斯是對的。

  第二,工廠裡的環境,是很典型台灣中小企業的工廠,生產線配置凌亂,東西搬來搬去的(光是搬運就不知白白耗去多少人力),搞不清楚狀況的內部員工大有人在,這種樣子,很難做大(我預設中小企業會朝著擴大事業規模)。加上人治的因素太強,領班的好壞會影響生產線的運作,我覺得這次去的工廠有個不甚理想的領班,連我們這群臨時被找去的工讀生,都覺得她經常在狀況外。

  其實我看的還不夠深入,上層結構的問題不是我這種底層的基礎勞動力在兩天內可以摸透的。這次的工作,源自於工廠將於年關後收起來,而外籍勞工因此另覓其他工作而不願上工,工廠緊急尋人來接此工作,組裝燈具為低技術性工作,因此沒有太多限制。

  但,因為時間緊迫,打個比方來說,四天工作要壓縮到兩三天內完成,勞動力因此花費上比平常更多的體力在工作,平日只需七分力就可換來95/hr的時薪,這兩三天卻要用上九分力、十分力才能拿到平常水準的薪資,滿足了雇主必須在年關前出貨才能拿到尾款,但雇主並沒有為這種時間的價值付出高一點的代價(趕時間是他自己的問題,要臨聘的短期勞方加緊腳步趕工,是否該為了這種時間壓力多付出一點代價?勞方為何要為了資方私便,而多出那幾分力?換來的又是什麼?我找不到一個說法)

  馬克斯還是對的。勞方薪資的實得和應得之間的差,被資方剝削掉了(但我並不認同馬克斯的計算方法,他數學不太好),卻仍被視為理所當然,親身處於那種狀況下,方能體會有多不舒服。勞動的價值,在我看來是建立在這種不公平、不對等的狀況之上,這是台灣的奇蹟,吃苦耐勞,沒有怨言,因為要生存。

  所謂的最低薪資限制等等,都是先吃飽之後才開始要求的事情,而資方卻早養成了剝削的惡習,用邊際效用說合理化自己的超額利潤,是剝削為理所當然,而勞方被迫只能接受這種奴役的自我。

  有些事情會越講越激動,而這些不公不義無法解決,我經常也是這個架構下的共犯,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呢?只是想一想會很無力,總覺得這個表裡不一的世界,正剝削掉我一點一滴對這環境純淨的信念,從小一直被灌輸的公平,隨著成長與求生存,還有一個個的標籤貼上,我總覺得是非對錯越來越模糊,奴性越來越強烈地想腐蝕我們。

  這是我看到的台灣奇蹟,那些血淚,該割傷的我被割過了,該流下了汗水也流了,而我不懂那些價值是否在於由銅版紙鈔所堆砌成的工人們為了求溫飽,然後資方坐大,有了大企業家,然後有了很多的學者專家幫那些剝削者美化他們的行為,他們造就了奇蹟。

  所以工人勞動的價值,只是為了養肥一個個白胖的企業家和華爾街的營業員,然後工人還是勞動著,依賴最原始的體力,等到體力沒了,價值也沒了,就被一腳踢開等死,只因為他們從來就不夠聰明,不夠聰明到去操弄些什麼。

  如此合理,如此現實又如此悲哀。

  人跟動物有什麼差別?人也在吃人,很原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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